時雨01

<第一章>

睜眼。

天花板，黑暗，明線兩條。

再睜眼。明線兩條，黑暗，一樣還是天花板。

揉了揉額際，明明很累，可是還是──睡不著。發現再重覆試了三、四次之後，還是徒勞無功男人認命地爬起，開燈，開電腦，無意識地沖泡咖啡，最後，拿起床頭那ㄧ本看了一半的書……

欸，心神不寧，等待真是一件不好的習慣。十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一小時，兩小時……。嘆了口氣，扯起嘴角，苦笑。最終還是撥了手機上一直映射出來的名字，因為反光而顯眼。單調而平板的鈴聲在午夜更顯得清亮，就在從話機傳來對方低沉的嗓音出現時，男人這才知道自己一直屏著氣，而那一剎那也湧出了不可忽視的安心。看來，認輸的一直都是他呀……顯而易知的事實使他沉默。

「時雨？」

這個認知既讓他有點傷心，卻又無可奈何呀……。逸出淡不可聞的嘆息，隨後又習慣性地拉出微笑──即使沒有人看到。

「你……還沒睡？」然後，他問。

「我在裴煥這。」遲了一會兒，男人說。

「我知道。」

果然，他在生氣。又再一次地，時雨為這幾乎是立即性的反應而感到可悲。當然知道他是在煥那裡呀……只是…….沒錯，這次是他的錯。

「嗯……我不是特意不說的。」「我知道。」

停頓。

「……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近十年的相處認識沒有十成十，也有七八成。這、這不就是有嗎？欸，這真是……

「那……我很抱歉，你……」要說晚安還是明天見？

就在差點按了切斷時，他又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時雨？」

「嗯？」

「我沒有生氣，你……今天我會回去，你先睡。」末了，他說。

「好……路上小心。」「嗯。」

沒有問他要怎麼回來，握著已經有些發熱的手機，微笑。躺回到原先有些冷了的被窩之中，咖啡

的香味四逸，卻已在不知不覺中也涼了。

「要回來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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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小時後的作文簿上曾寫著想要當老師、警察、郵差，因為總是有人說他們很偉大；等到了有概念了一點，開始覺得或許跟爸一樣當個廚師也挺好的；再後來，被煥一起拖去看根本懂的電影時，字不認識幾個，倒是覺得“英雄”這個職業或許不錯。像所有的男孩一樣，“英雄”這個志願起碼維持了近兩年的小學後期，末了，在國中時寫的墓誌銘只留下“平凡甚好，無名也罷”八個大字。當然，那只是腦袋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呈交上去的第二個版本也忘了，只記得參考了一些他人的想法混合，拿了個不高不低的分數，在最後以紅色字樣留了個小小的“閱”字，沒有評語。

引人注目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從小就跟裴煥在一起，更是將之領悟地徹徹底底，異常確切。

認識那麼多年以來，他，蕭時雨，早已懂得如何掩藏自己在男性中總略顯清秀的臉，戴著沒有造型的細框眼鏡，和人講話時總是略略低著頭淡淡的笑，最重要的一點──千千萬萬不能做出任何一點突兀的事，他只希望能當個平凡家庭中的平凡小孩。

長得好看一點，就會有人時不時的靠近；成績高了一點，就會惹來一群虛偽的讚賞；女朋友多了一點，更是遭受到帶點忌妒和不甘心的表面欣羨內在挖苦。當然，好看只能說是遺傳，成績優異只能說是智商過人，女朋友多如滔滔江水至多也只能說是他交際手腕高明，報名做他正宮的人可以說是前仆後繼，甚至不惜一切。

總之，因為裴煥，時雨深深刻刻體會到：人，還是平凡一點好。

這不是小心眼，只是認清事實，應酬、交際、心理攻防戰這些耗費心力耗費腦袋的層次太高，對於煥可能只是遊戲，可是他搆不上，對於他，只能代表兩個字──麻煩。自從知道被“裴氏”錄取之後，他就知道麻煩總有一天會上身，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所以，他早早就有先見之明，能躲一時是一時。

或許是他剛好報對了職務，或許是在履歷的照片拍的還可以，也或許是因為準碩士的關係，他應徵的工作是小小的業務，只需履歷和筆試，甚至不需面試的一個職位。“裴氏”是一個跨國際的公司，即便所需要的只是幾個小小的跑腿人員，報考人數仍是逾千人。所以，當他知道以他確切文憑其實只有大學畢業竟然也可以在名單上，的確是有懷疑裴伯父是不是有偷偷的……和公司主管聯絡感情。

平靜的過了三個月之後，沒有異狀。時雨這才安心下來，做他的小業務，並且努力的不讓家人以及裴家知道他的工作。通過正常的管道，從組員組長慢慢升遷，因“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在第三年才升到了協哩，當然，其中也包括了一個小小的原因，不搶功，不說閒話，才能平安無阻、一步一步爬。本來他也沒有打算瞞多久，半年一年沒被發現就已經算是出乎意料了，更何況是近三年的時間？

其中還包括男人風光學成歸國，不顧家人反對硬是捱了一年十個月的兵，然後還以新星的姿態進入公司並且當了一部門的主管，坐擁年薪百萬。照理說，和男人早已半同居，甚至同一步車去公司也有一段時間了，可半年之後因為他在公司的例行會議上出現才發現這個事實，外人看不出的錯愕，在蕭時雨的心中只換了不止一聲的嘆息。欸，這，真不知該說他是信任還是遲鈍？

好吧，他承認，利用上層和下層工作分也不同是他的不對，不談對方隱私的這條約定堆沒有明講卻也彼此很有默契的遵守著；然而，因男人方向感欠佳，雖有駕照卻只是當成裝飾，雖有車也理所當然是由他開車。他發誓，時雨暗道，他真的沒有刻意隱瞞。

送他上班的第一天，時雨本來已想說出其實他也在“裴氏”工作時，男人已先指了離公司不到五十公尺的距離，那是他可以辨識無誤，安全上班的距離。然後，車一停，他便迅速解開安全帶，解開車門，說了聲再見以及上班小心就關上車門，冒著雨……的走了。好幾年沒有發愣的時雨也不禁錯愕，從頭到尾他也只來得及回聲晚上見就結束了，於是時雨也只能摸摸頭，開車往他們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前進，一直到進入電梯向上攀升時，他才對男人的遲鈍有了另一番的認識。

然後，半年過去了，時雨還是扮演著司機的角色，而男人雖然知道他有穩定的收入和“似乎”也是不錯的公司，卻仍舊不曉得原來他們同事關係已有半年，也從來不懂為什麼時雨可以準時送他上班也可以在他要下班時可以迅速的在門口出現。開始是猶豫，到後來時雨也漸漸覺得說不說和生活沒有太大的差別，畢竟，說話向來不是他們之間主要的溝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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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名字，叫江昔印，聽名字就知道他的父母對他有多麼看重，連取個名字也如此費心。見到他的第一個印象，很有可能是嚴肅、冷酷、實事求是而且不苟言笑的人，因此反而會忽略他同樣出色的外型；相處過後便會發現，以上的形容基本上算是頗為貼切。當然，一個人的個性不是如此簡單的就可以區分，他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像是早上會賴床，有低血壓，以及最不符合形象的小缺點──會迷路。這些都是事實，只是說出去會相信的沒幾個，包括眼前這個以上了年紀的王經理。

王經理以前是他的直屬上司，曾經有一段極短的時間莫名奇妙的成為平起平坐的同事，再來，便是現在他的新身份──開發部最具有黃金單身漢價值的江昔印經理的特別助理。在女人眼裡可能是又忌妒又羨慕，在男人眼中卻轉為同情與惋惜，因為江昔印不僅是他的英俊出名，嚴厲也是。王經理和他正好相反，四、五十歲上下，除了應有的福泰，還多了一份不同於他人的和藹，他對下屬的好事出了名的，採放任政策，也因為如此，雖然本身業績平平，帶出來的人卻都升的很快，或許跟有了歸屬感也有一定的關係。至於他嘛……升的是挺快的，跌的速度恐怕也沒有人可以比吧……。

「早安，前輩。」和江一起步入原本快要關上的電梯，時雨微笑。

自己雖然很快的從協理升到經理，卻也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降到了特助，也算是一頭小黑羊吧？

總之，他對王經理是真的很敬重的。

王經理反射性地正要回應，抬頭看了一下，卻看到了另一個男人而且面無表情的，當下，稱呼立即轉回。「小……江經理，蕭特助，你們也早。」哇……這人好高……。暗暗吞了口水，在心中為蕭時雨這後輩祈禱。而且……一看就知道很有來頭，可不像是在他底下那麼好混哪……

江昔印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誰，然後回禮地點了一下頭。

時雨自然知道江昔印是因為低血壓的關係所以不想說話，可是其他的人不知他，於是連忙開口道：「前輩，你還是叫我小時好了，“蕭特助”聽起來……嗯，不太適合。」說完，下意識的看了江一眼，後者則是裝做不知的沒有對上。

欸，蕭特助，看來以後這就是他的職位了，而且保證比之前任何一個都要持久。

點頭了耶……傳說中那冷酷黑暗無情的男人像他點頭了耶……他、他，他不是聽說是一個冷血人，很少給人回應……可……因為太過於震驚，王經理還震驚在江昔印給他的回應，一時之間，他很難將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消化，完全忘記其實他們是同一階層只是不同部門的主管。

「前輩……？」

「喔……喔，小時，小時嘛！」一會兒之後，才在時雨的輕喚下回神，年紀不小的他想到他剛才不經意的呆住而有些羞慚，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後輩嘛……他的確是太少見多怪了。「對了……你和江經理怎麼會……？」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之前，江經理好像是不開車的？

「嗯，分內之事嘛！」他說。而那位江經理顯然還呈現在放空狀態。

「耶？你是說你……」瞠大了眼詢問。助理的工作還包括司機嗎？小時到底是惹怒了上級的誰？

就，就是江昔印嗎……？「辛苦你了……沒關係，多磨幾年，年輕人嘛！將來……」王經理已經自動將小時歸入他設想的情節，歷經辛苦及磨難。

「沒有的事，前輩，我很好，您不用替我擔心。」

要不然看到數字已經快到以前待的樓層，蕭時雨也不願打斷他的幻想世界。從王經理一臉憐憫地看著他時，他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了……薪水微薄卻得樣樣替人處理的萬能助理……不好意思告訴他，底薪的確是有一些微幅的調漲，但後來又由於是“特別助理”的關係，獎金、紅利，還有原本手上就有“裴氏”的幾張股票，再加上和老闆是舊識……林林總總，好像，咳，也沒有很可憐。

「小時……總之，要是累了，就來前輩這裡泡杯茶，伯母跟佳佳也都很歡迎你來，別把自己逼的太緊，知道嗎？呀……我到了，記得喔。」可憐的孩子……。王經理在心中為時雨悄悄掬了把辛酸淚，渾然忘記時雨真是的頂頭上司就在一旁，這些話，明擺是說他沒有好好善待下屬……
沒有加入對話的江昔印不禁黑了三條線。

「好的，我知道，有空我會去的。」忍峻不笑，時雨目送著王經理離開。王經理真的……挺有趣的。

於是門開了，門關了，電梯只剩兩個人。

「你……」嚥口水。「你跟王經理很好？」出乎意料地，開口來自於那一位很有壓迫感的先生。

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訝異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後說話，就他的觀察而言，男人起來一直要到他恢復正常差不多得要一個小時。現在，好像還沒有嘛……。

「他是我前輩。」他回。

也就是不錯，男人記下。

「你常去他家？」佳佳是誰？

「嗯，偶爾。」

看來關係的確不錯。

「……茶，很好喝？」

「不，是前輩挺有趣的。」最後還是沒有忍住，笑意傾瀉而出。

「那，」刻意清了清喉嚨。「請問我有虐待你嗎？蕭、特、助？」他待他……彼此心知肚明，已經不是只有很好可以形容，是非、常、好。可他竟然沒有否認？江昔印有型的細長眼睛微瞇。

虐待？說是善待還差不多。除了被要求同進同出之外，基本上就來在門外的秘書小姐似乎也較他忙碌。清閒到這種地步……他真的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這個嘛……將經哩，我不是很清楚這一方面的事，您若有疑問，不妨可以找江總討論一下。」

「蕭、時、雨！」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早上的脾氣非常、非常的不好。

「我在，經理。」他笑。「到了喔，不走嗎？經理。」

叮咚，電梯門霍地打開。

=============後言============

前陣子寫的

本來兩人性格已經定了，可是愈寫愈偏──

太久沒有寫BL(也很久沒有寫小說)，感覺抓不到，欸

喔，對了，無期限停止